一朵紅的花,
一朵小的花,
我長望著一顆星,
知道我總也不能求他的光明。
我知道我的心,
情願就在黑暗裏自己安靜一點,——
誰說我不哭?
可憐的露珠兒她也怕人看見了罷了,
只有她最是知道我的心,
在這寂寞裏依靠我的命運似的。
我害怕明天的朝陽,
我怕他又來了,
於是他們就說我又哭了,
說我臉紅了,——
他們那知道我的心?
我是一天一天憔悴的了。
(廢名作於1931年,原載1934年4月16日《華北日報》)
這些乍看之下白話的詩句,讀來卻莫名地吸引我,於是我知道其中隱含著一些返魅的能量。再仔細讀,發現其中果然有蹊蹺。
詩的力量,往往在一種語韻與意義之間複合性的貫串間展開,因此當我細讀此詩時,發現有一種令人無法喘息的力量穿梭其間。
開場的文句開展方式,似乎隱含著花的嬌羞姿態,然而後續環環相扣的舖陳,卻令人感受到她的哀怨並非如其外貌般含蓄:黑暗接續著光明、遙遠的星呼應著胸中的心、從自己安靜到寂寞、從不哭到又哭了、從可憐到倚靠、臉紅到憔悴、連日復一日的朝陽都令人害怕......此花的哀怨,似乎無窮無盡。
更重要的是,在此種語句的連貫中,浮現了有如後浪漫時期的句法,雖然文句本身沒有大小調性和複雜的音階轉調,但文句中意念的環環相扣與毫無歇息的轉折,卻已經強烈地傳達出這樣的暗示,讀來雖不知此花所指為何,但卻令人唏噓不已。
廢名詩句的再現,我想是返魅的另一個美好的預兆,七月即將發表,屆時希望詩的祕境能再現風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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